笼中鸟【前世】
新脑洞,接着之前【罪】白起之死的那个故事的背景框架(弄个新的太费事了),看不懂的话,可以翻翻那个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“你在干什么?”经历了白起一案的审判,查察司被触动的心弦久久不能平复,所以没事就会来鬼差的孽镜台附近转转,当然,查察司并不奢望这个长了颗石头做的心的家伙能够理解自己的感受。只是这个自审判结果出来,就一直在倒腾他的孽镜台的鬼,今天竟有兴致翻起了生死簿,这让查察司很是好奇。
“查时间,给。”鬼差头也不抬。
“这是白起的生死簿?”查察司好奇的凑过去看。
鬼差不置可否,只是自顾自地小声念叨着什么,然后将手置于一面铜镜之上,查察司识得这是一面明镜台,只是上面的纹饰和之前那面有所不同,这面铜镜上雕饰的是无尽结。
“你哪来的这个?”查察司很震惊,因为这面无尽结的铜镜,那是记载着每一个灵魂的生生世世的因果,而查阅它是需要极高的权限。
“升级孽镜台用的,”鬼差念叨一半,又停了下来翻翻生死簿,看起来有些生疏,“欲知前世因,今生受者是;欲知来世果,今生作者是。这话总该听过吧。”
“听过,可是,孽镜台判的今生的罪孽,为什么需要前世的因果?何况人转世前会喝孟婆汤,忘却前世所有记忆。”查察司很是不解。
“你有丢过东西吗?”鬼差停下手中的动作。
“有,有啊。”查察司摸不着头脑。
“那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,当时以为丢了的东西,在某天突然被找到了。”
“有啊,你想说什么?”
“有时候你以为你丢了一样东西,其实你只是忘记了它在哪儿。”
“……”
“记忆也一样。人的记忆,就像是一卷卷书籍置于书柜,当你回忆时,便是凭索引在书柜上找寻。孟婆汤并没有将记忆毁掉,它只是消掉了记忆的索引,而人找不到,便以为自己忘却了。”
“我不明白,你觉得白起没有忘记吗?可他转世前肯定是喝了孟婆汤的啊!”听鬼差的解释,查察司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伤感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,一个以为自己忘记的人,转世后如何存储新的记忆?”
“就像把书籍上到空书架上,然后建立新的索引!?”
“书籍室再大,书柜也是有限的。”
“会装不下吗?”
“很多人不信鬼神之说,是因为他们看不见。人若没了索引,便以为书架上都是空的。”
“那新的记忆放到原、原……”
“原本的记忆就会被覆盖,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忘却。”
“是人自己抹掉了自己的记忆?”查察司不觉有些失落。
“是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过也有例外,如果原本的记忆足够深刻,不愿意腾地方,新的记忆便会另寻他处存放。”
“会记起原本的记忆呢?”
“原本的记忆是会被注意到,但只是知道那儿已经存放了一段记忆,若要真的回忆起前世的记忆,还需要相对应的钥匙。”
“钥匙?”
“便是那被孟婆汤抹掉的索引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问你,昨晚吃了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不要真告诉我,我没兴趣,你此刻想到的吃的,便是记忆的内容,而我刚刚的问题,勉强算是索引,一段记忆的提取是需要对应的索引,当然索引可以不止一条。所以,即便你的记忆足够深刻,但若一生中都未出现相对应的索引,那么前世的记忆依然不会被记起。”
“难怪几乎没有人想起前世的记忆。”查察司听后,怅然若失。他沉默许久,突然一个激灵,“所以你还是觉得白起想起了前世的记忆?”
“也许吧,得看了才知道。”鬼差指了指手中的明镜台,吐槽道,“慢死了,我看着这玩意儿也该升级了。”
过了半晌,明镜台终于出来画面。但是内容实在太多,不知不觉好几个时辰过去了,查察司开始觉得疲惫,只觉眼皮愈发沉重,竟然睡过去了。
“嘿,嘿……”
查察司慢慢睁开眼睛,不知道自己睡过去多久,只觉得脸不知何故有些疼,而旁边的鬼怪捧着明镜台,形容枯槁、面目犁黑,而两眼却炯炯有神,真一副鬼样子。
“是找到什么了吗?”查察司突然意识到,猛地坐起来。
“你看。”鬼差指指明镜台。
镜面中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。一个少年拎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鸟笼,四处游走,不时地翻看灌木丛,好像在找虫子。
而鸟笼中关的似乎不是一般的小鸟,而是一只尚未长大的鹰。不对,不是关,仔细看,这鸟笼根本就没有门。鸟笼的底部还有留着类似固定门轴的凹槽,看起来这鸟笼原先是有门的,只是现在被卸下了。而这敞开的门非常大,至少对这鹰而言是完全可以自如的进出的,而这鹰身上并没有很明显的伤痕。
“这鹰为什么不飞出去?”查察司很不解。
“看这一段。”鬼差拨弄几下,镜面的内容便跳转到另一个场景。
镜面中换了一副江南大户人家的景象。此时的少年更年少些,坐在小小的书房里,拿着笔在竹简上写写画画,但不知为何没有蘸墨水。而老人倚在门口,一脸慈爱地看着少年,静静的待着一会儿,便走了,似乎不想打扰少年。
逐渐的,天渐渐地黑了,少年的书房很快便黑了下来。昏暗中,竹简上的字越来越模糊,难以辨认,少年便起身,想把书案上的烛台点燃,但刚拿出火折子,少年便意识到,烛台上的蜡烛已经不剩多少。
一时没了兴致,少年起身离开了书房,往庭院中深深的竹林中走去,不一会儿,少年从一堆假石后面拎出一个鸟笼。这个鸟笼并没有后来之前看到的鸟笼那般大,只是一个普通的鸟笼。而且鸟笼中关的也不是鹰,而是一只老母鸡。少年戳戳老母鸡,将从原先的位置老母鸡引开,此时原本被老母鸡掩盖的稻草窝现出了原形,这个稻草窝中放着一个硕大的蛋,很明显不是鸡蛋。
“这是鹰蛋?”查察司问,“就是后来的那只鹰?”
“是的,”鬼差点点头,“这鹰从小便在这笼中长大。”
“便把这笼子当家了?”
“少年也曾经把这鹰放出来,但过不了过久,它便自己回去了。”
“那把笼子扔了呢?”
“也试了,它便待在这竹林附近,这两个片段中的鸟笼不也不一样嘛。”
“为什么呀?”
“这鹰生在笼中,便以为这便是它的世界。即便把这有形的笼子拿走,它心中的笼子已经生了根。”
“那少年为何把鹰养在笼中。”
“巧合吧,一开始是为了方便饲养,后来是为了安全,怕被家中的其他动物攻击,这中间也因为家人反对,需要偷偷藏起来,来来回回,这鹰便习惯了在这笼中长大。”
“那你给我看这个干吗?”查察司有些困惑,“这少年是白起的前世吗?”
“别急,还有一段。”鬼差又开始拨弄。
镜中画面再次跳转,还是那个书房,少年已经成了青年,但不知是他长大的缘故,还是房中书籍满架的缘故,此时的书房变得有些狭小,有些沉闷压抑。
他没有在看书,而是站在窗台前,弯着腰全神贯注的看着窗台的一角,那儿有一只拇指大的螳螂。他屏住呼吸,慢慢将手靠近螳螂,至一个手的距离时,他果断出手,瞬间螳螂便已落入手中。这时,他才发现,螳螂的两只前足已经折了,便觉无趣,将螳螂随手扔到鸟笼中。
此时鸟笼的鹰羽翼丰满,那个半人高的鸟笼也逐渐显得不够用。对于青年扔进笼的螳螂,鹰并没有上来就吃掉,反而像是照顾螳螂害怕的情绪,鹰故意后退保持一定距离。他见状也未觉得奇怪,只是轻轻摇摇头,似乎见惯了鹰的把戏。
几日后,他似往常一般来到书房。他拿起书籍,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鸟笼,笼中的螳螂已经不见。他眉头微蹙,陷入沉思,末了叹了一口气,喃喃自语道,“可恨、可怜、可笑。”
许久,他又感叹道:“也罢,是我自作多情了,鹰是鹰,螳螂是螳螂,如何能相伴。”
“我更加不明白了,你想说什么?”查察司看后,更加困惑了,“而且这样的记忆会很深刻吗?”
“先回答后一个,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,这鹰,或者说是蛋,是他父亲生前带给他的最后的一个礼物。而鹰的生命很长,几乎陪伴了他一生。”
“勉强算深刻,可还是牵强。”
“其实纵观白起的前世,他也如这笼中鸟一般。他一生所求,乃超然物外、寄情山水。而他十载寒窗,只是为了他父母的遗愿。这便是他的大孝,也是他的笼子。”
“所以他很同情鹰……”
“还记得鹰吃螳螂的把戏吗?”
“记得,它是故意不吃螳螂,待其放松警惕,然后再将其吃掉。真是恶趣味!”
“不知道,或许它真的希望有什么别的动物可以陪伴它,哪怕只是几天。其实它应该也很寂寞,一只只有笼子的鹰。”
“所以他才会放纵它玩那恶趣味的游戏吗?”
“或许吧,这鹰心中的笼是他种下的,虽非有意,他应该很愧疚的吧。”
“毕竟那种孤独他最能明白,”查察司赞同道,但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,转而问道,“费这么大劲,你不会是想告诉我,白起晚年在家里养只鸟,很有可能会想起这些?”
“别急,你为什么会觉得是白起养鸟,然后想起了这些?”
“那他是想起了这些,所以养了鸟,这有好到哪吗?”
“后者的话,说明他可能更早之前回忆起了这些。”
“所以呢,难不成他又遇到这笼中鸟了?遇到了,也认不出来啊!”查察司有些受不了鬼差的猜想了。
“笼中鸟,非得是鸟吗?”鬼差摇摇头,“前世的白起不也笼中鸟吗?”
“今世的白起,身边有这样的人吗?”
“孤家寡人。”鬼差提醒道。
“你是说秦王?秦国,天下霸主,秦王,一国之君,他的笼子,是天下吗?太大了些吧。”
“他的笼子是天下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问你,这天下,他可以不要吗?”
“……”查察司一时语塞。
“一统天下,不可谓不任重,死而后已,不可谓不远,这笼子越大,这桎梏的便越紧。”
“所以白起,是在用他的方式陪伴吗?”
“不知道,这些只是我的猜测。”
“你还在想什么?”查察司见鬼差仍一副若有所思。
“你说这君臣,是否也如这笼中的鹰与螳螂?”
查察司没有接话,此后很长的时间里,没想起这句话,查察司便心底泛起一阵寒意。
评论(2)